申屠烬坐在冰封雪冻的石阶上,伸手抚着围绕在他左右的狼群,脑中一遍遍回响着惊云阁左护法诉于他的、盛宴当下身处羌营于木比塔帐中的一言一事……
目中如天边堆砌的阴云一样,慢慢地越来越沉翳,再看不到昔日纵情于山野的一点光亮。
屋内。
穆流霜看着倚身在床榻上病体更弱的文墨染,眼眶已泛了红,下时挺身而跪:“穆流霜领圣命回返,接护卫左相大人周全之责!今后也将同大哥、二哥一样,不惜性命,以死志护卫大人安危!”
文墨染看着穆流霜,想到那一夜驱马回身去拦羌骑的穆流云,和更早时战死在罗甸城前的穆流风,眼眶渐热。
他披着鹤氅下榻,伸双手将穆流霜从地上扶了起来,低喑着声音:“可以护,但穆家子孙已只剩你一人,还请不要让墨染彻底对不起穆家。”
穆流霜低头别过了脸,也别过了脸上的泪。“大人言重了。若为护卫左相大人,虽死不惧!我与大哥、二哥,心念皆如是。”
文墨染伸双手环抱住他双肩,久久未放开。眼中幽意、寒意浮沉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文墨染回转过头环顾了屋中一眼。
他张口似是想问什么,一时又未言。
璎璃已然从玖璃处闻讯了叶绿叶之死,此时看着文墨染转目逡巡的模样,知他在找何人、想找何人……眼眶一霎时也是一红。目露不忍。
巫亚停云站在人群之首,也已想到了。只不言语。
文墨染终是回看向了巫亚停云,问声道:“……端木先生何在?”
巫亚停云低头一臾,眸中颤动罢,慢慢回看向了文墨染。语声便轻:“文大人想问的……可是叶姑娘?”
文墨染回看着她的眼神,忽是顿声。
巫亚停云亦顿声良久。而后语声更轻。“叶姑娘她……那日为护端木先生,从……”
文墨染声息一促,忽是垂首转目打断了她:“那日我同璎璃护法一齐引开羌骑追兵,让叶姑娘与端木先生下马藏于山径暗处,时林野昏暗,她们定难被发现,可是被中军适时救回,退守回了毕节城中?应当就是如此,端木先生气虚体弱,身边不能无人,她必是守候在其师身侧……”
巫亚停云几人看着他,一时尽皆不言。风雪于窗前呼啸,凌凌有声。
“今日未得见,许是不得空,我也正欲去拜见端木先生,如此不若换我去看她吧……”屋中过于安静凝滞的气氛似是窒得他喉中发紧,呼吸越加短促,于是越言越快,随后便急步匆匆往门外踏去。“她与端木先生现下可也歇在此处?还是离此不远的城中某处小院……”
璎璃眼中凝泪而落,看着文墨染急步而出的背影,终忍不住开口唤他……
然不等她唤声,刚迈出屋门一步的清癯文士突然一头向前栽倒,跌进了屋前石阶下茫茫的雪地中。
巫亚停云几人俱惊,无不涌来掺扶相看。
文墨染被扶起后呆呆地坐在雪地中,身上除了跌染湿雪的鹤氅,内里只穿了一身中衣。
眸光落在雪上,又移向远处。
面上仍旧是那样一幅幽幽静静的模样。常年身处高位,虽见温静,亦见城府。
独此刻眸澄如水,空无一物。
他形同稚子一样抬头看着空中飘落的雪花,好像在看着他此生唯一一点汲汲营营的私念心喜,同这雪花一样,触手而落,落后即融,化水,滴淌,终未能得,最后消失于茫茫天地间。
泣声忽起。无来由,无断绝。
璎璃等围看着他,尽皆抑声,心头戚。
穆流霜站在地上之人身后几步,驻步迟怔,不敢、亦不忍上前言。
久久,断续幽咽的低泣声夹杂在风雪里,渐喑渐哑,飞雪漫天里闻他问声。
“她……葬在何处?”
……
归云谷中的雪越下越大,含霜院中,一片白茫。
一袭白衣人缓步行于雪中,同样霜白的发微微于后飘摇,远见之,即与飞雪相融,辨不出人与雪。
只是她身后三步远近,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袭黑衣少年,闭目能行,形同傀偶,形貌俱佳,却面无表情。便似活死之人。
端木若华自慕天阁中取出了更多医书典籍,用以查阅与其相似之症。虽早已尽阅,唯恐有疏漏。
幸此身于她重修水迢迢之日起,便一日力胜一日,今此便是于寒冬腊月的雪中行于屋外院中,竟也未觉多冷。体内重修而来的天鉴元力,虽不过微末,却在运转周天行于身后,可御严寒,可抵风雪。
经年之习惯难改,此身有余力后,便复每日卯时至辰时入定,修习水迢迢之心法。
因已修习过一次,修行之速便更胜以往,谓之一日千里,亦不为过。每日修习后,皆能感天鉴元力于丹田内缕缕生成,一日厚于一日。
且随着元力愈深,她遍阅医书、行针问脉、教授看察于身后少年的精力也愈甚。
十数日过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