案桌上除了刚刚黑白错落的棋盘,还搁置着一碟新放置的牛乳酥。
“公子,这牛乳酥……”
苏恻眼睛都未从话本上移动半分:”刚刚侍女送来的,赏你了,你要是不吃就放在那儿。”
阿怀挑眉望向苏恻的身影,暗道当真撒起谎来脸不红,心不跳。
苏恻一向不爱吃甜食,往日里总说腻到发慌。
可自从两人登船后,每日随船的侍女都按时送来各种口味不一的糕点,萧怀最开始还不以为意,多了几日后也渐渐发现不对劲,和后厨一交谈才知是苏恻特意吩咐过得,若是想取消,还需要苏恻亲自开口。
萧怀端祥着碟中摆放美观的牛乳酥,他小时候最讨厌吃这些噎人的糕点。
可是某一天,他遇见一个人对着他道,如果觉得生活太过痛苦,就吃一吃吧,至少会甜那么一阵,就会短暂忘记痛苦啦!
他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块牛乳酥,掰了一小块放入口中。
原来记忆真的会带有味道。
苏恻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背对萧怀时,他将手中最后一点糕点塞入嘴中,视线重新落回棋盘上,抬手将其中一枚黑棋横移一格,局面顺势改变成在苏恻最后落下棋子之前便已分出胜负。
苏恻见屋内一片寂静,倒是有些不习惯般,抬眸准备望向阿怀时,阿怀已经拿着牛乳酥走至他的身前:“公子,你真的不试试吗?不甜,真的!”
苏恻打量片刻,半信半疑道:“真的?”
阿怀眼睛闪闪冲苏恻一个劲点头,将刚刚掰过的那块牛乳酥上递至苏恻嘴边。
苏恻犹豫再三,张开嘴从萧怀举着的糕点上咬了一小口。
嘴唇触碰到萧怀指尖的一瞬,萧怀微不可察的瑟缩了一下手指,垂眸掩去眼中的慌张与渴望。
牛乳酥入口即化,奶香顿时在苏恻舌尖绽放同时伴随着蜂蜜的清甜。
糕点好像真的不甜,但好像有其他得东西参杂在糕点之中,又让它甜腻到牙疼。
“好吃吗?”阿怀满脸笑意,试探性地问着苏恻。
“也就一般吧。”苏恻擦了擦手,而后又想起什么仰头道:“你擦手了吗?”
镇子不大,两人没行几步便寻得一家客栈。
“老板,住店!”萧怀先行迈入店内。
珠帘被店主挑开一角,珠玉摆动着发出声响。一位头发花白之人步入萧怀眼前,满脸笑意道:“不知公子几人住店,需要几间房?”
“我们两位……”
苏恻还未等萧怀说完,接口道:“要两间。”
萧怀听着苏恻的安排,心中隐隐有些不太高兴,可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表露,这让老板不得不多看了他两眼。
他以为老板会很遗憾告知他们,店中房间已满,只剩下一间可供居住。这样他便能同苏恻同挤一榻,同枕共眠。
但这终究只是他的妄想,因为老板已经对着他们点头应是。
可若真让他梦想成真,他也不知道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。近来,天干物燥,他偶与苏恻发生肢体碰撞,便觉得浑身燥热,心内烦闷。
苏恻见他呆站原地,走至他身侧:“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?还不快点付钱。”
萧怀这才如梦初醒般,缓缓地从怀中取出钱袋,见老板一脸见钱眼开的模样,心中更是阴郁几分,暗骂一句,帮不上忙的蠢货!
转眼,两人站在自己房屋前时,才发现原来两间屋子是并列在一起的。
萧怀这才心中稍微愉悦起来。
苏恻眼见萧怀转过头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的时候,径直推门入内,将他关在门外,仿佛只要慢一秒便又会被萧怀缠上般。
苏恻躺在客栈的床榻之上,头枕在手臂上,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家小店的陈设,鼻尖充斥着木头被雨水常年冲刷而浸泡出那股岁月陈旧的味道。
这样潮湿的味道竟然让苏恻有些怀念。
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,上次未完的梦竟然又再次在脑海中浮现。
虽已经过去多年,但当他回忆起那件事时,心中仍然一阵后怕。
在他北上京城那年,正值灾年,城中内外流民四起,原本走官道的他们竟在半路被山匪抢劫一空。
而彼时苏恻早已脱去一身破烂服,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身华贵,山匪眼尖自然认出他的身份非富即贵,将他绑了关在山中破庙。
他不记得自己被蒙上眼睛关在寺庙之中多久,只记得原本每个夜晚都会在自己耳边谈笑的山匪,突然有一天竟然全部没有回来,偌大的破庙之中只剩下他一人,寂静的黑夜,偶有豺狼虎豹的呼啸,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,眼泪浸湿黑布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,苏恻在心中默默祈祷野兽不会迈入寺庙,就这样他精神高度紧绷直到听见鸡鸣,才知熬过一夜天黑迎来黎明。
当天夜里,精疲力竭又饥肠辘辘的苏恻,听着山风吹得破烂的木窗吱呀作响时,他已了无生的希望。
或许是他命不该绝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