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热腾腾的饭菜逐一端来,她未吃几口,已昏昏欲睡,摇摇欲坠。
王丰年尽量不打扰不说话,可见她这样,终是忍不住低声叫道:“大东家……”
夏昭衣撑开眼皮,冲他轻轻弯唇,继续细嚼慢咽几口,忽然,她的脑袋朝前面的饭菜砸去。
在众人发出惊呼之前,坐在她身边的沈冽已飞快伸手,大掌稳稳地托住她的额头。极轻柔的力道,缓解掉她的冲势。
夏昭衣试图爬起,半梦半醒被人抽走手中筷子,她困得已脱力,顺势侧倒,绵软地撞在了沈冽的肩上。
沈冽忙扶住她,防止她后倾摔地。
看到自己圈在她臂膀上的左手,沈冽下意识蜷缩成拳头,唯恐冒犯她。
“东家,大东家?”王丰年低低叫道。
夏昭衣沉沉闭着眼睛,似乎已入梦。
“这……”王丰年抬头,求助般看向沈冽,“沈将军,您说如何是好。”
沈冽低眸看着少女,这个姿势,她与陷入在他怀中无异。
她太累了,本就巴掌大的小脸,越发清瘦。
今晚一见面,他便看到她明显的削瘦了一圈,因为皮肤太白,她眼眶下浮着的那一圈淡黑色越发明显。
饶是这么累,她仍保持了一整晚的活力,熠熠生辉,光彩夺目,结果现在……
沈冽的黑眸不自觉流露出一缕无奈淡笑。
世人口中近乎于无所不能的她,现在在他身旁,就像是个任性执着,非得把自己体力耗尽了的淘气顽童。
“沈将军?”王丰年生怕沈冽也快睡着了。
沈冽敛眉,看向王丰年:“王总管,便由我送她回房吧。”
“那敢情好!”王丰年可不敢碰她,也明白店里其他人定也不敢,不是少女性情不亲和,而是她身上那高雅贵气,无形中令他们却步。
“不过,”王丰年道,“还得劳烦沈将军,擦拭下我们东家的嘴巴。”
说着,王丰年递上一方干净手绢。
沈冽接来,低头看回怀里的少女。
顿了顿,他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手绢朝她唇瓣拭去。
温软饱满的唇瓣,因刚吃东西而抹上一层水色,手绢轻轻擦拭而过,更像是有什么东西自沈冽心尖上拂过,又细又痒,又柔又软,撩人心弦。
她的唇瓣太美好,润而嫩,令人无限遐想,想要触碰上去的绝对不止手中这方帕子。
却就在这时,怀里面的少女长睫微颤,缓缓睁开了惺忪睡眼。
沈冽一顿,和她四目相对。
她的眼睛太过清澈,哪怕此时迷蒙涣散,他依然能清晰地看到她眸底深处,属于他的轮廓。
“……阿梨?”沈冽轻声叫道。
夏昭衣的眼睛又半眯了回去,呢喃道:“我想要漱口。”
口齿不清地说完,她脑袋一沉,又贴着他睡了。
“……”
沈冽唇边牵起一缕笑,看向王丰年:“有劳王总管将热水送去她卧房。”
“是。”王丰年应道。
应完觉得奇怪,分明沈冽才是外人,而他是大东家的手下,是自己人,怎么这话听得别别扭扭。
沈冽小心翼翼起身,而后将少女打横抱起。
一手轻柔托着她的肩颈,让她靠在他怀里。另一只贴着她腿侧的手仍是虚虚握着拳头,尽可能地避免有所接触。
但心跳很乱,他用尽克制,仍乱得一塌糊涂。
无处可守
热水送至房中,手下们将浴桶倒满,满室花香萦绕,夏昭衣在软榻上睡得香沉。
眼看沈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,就这样一直站在软榻三步外低头看着闭目熟睡的少女,王丰年想了想,让一个杂役留在这看着,他去楼下喊人。
整个齐墨堂除却夏昭衣外,只有两个女人,是后院的粗使仆妇,雇来洗衣煮饭干杂活的。
王丰年一时找不到娇俏伶俐的丫鬟,只得让她们上来伺候洗浴。
听到动静,沈冽侧首望来,明亮灯火下,他的鼻梁高挺如刀削,肌肤白玉无暇,深邃淡漠的眼眸上下打量两个粗使仆妇。
两个妇人忙低头,不敢对上他的视线。
王丰年正欲说话,沈冽先对两个仆妇道:“为她备好换洗衣物,再叫醒她即可,她不需伺候,更不要做在她睡觉之时擅自为她宽衣沐浴之事,她会不开心。”
两个妇人怯怯说道:“是。”
沈冽看向王丰年,轻点了下头,抬脚离开。
王丰年看着沈冽离开的房门,双眸轻轻敛起,心底忽觉复杂,除了纳罕困惑,还有惊讶。
传闻里的沈冽,根本不是这个样子。
一日接触下来,除了他这容貌和身材风姿,他跟那些“据说”“传说”“话说”,完全不是同一个人。
王丰年忽觉自己狭隘了,不该道听途说,人云亦云。
沈冽回到卿月阁,已时近子时。

